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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:紅玉傳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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應聲之後,陳少武快步踏出纖柳玉鸞閣,率馬車前兩名護衛離了開。澹臺知茗想了想,亦是準備去找,剛剛邁出門去,卻見顧祉眉正從不遠處緩步走來。

“你說你,這是去哪兒了呀?”玉鶯見到顧祉眉,連忙迎出門去,拉著顧祉眉快步走到澹臺知茗身前:“這位公子等你多時了,你快隨他去廂房坐坐吧!”

見到顧祉眉沒事,澹臺知茗松了口氣,但顧祉眉雙目有些發紅,面上似有淚痕,澹臺知茗剛想開口詢問,顧祉眉淺淺一笑,行了個常禮,輕道:“公子還請稍等,我先舞上一曲,再陪公子談心。”

澹臺知茗點了點頭,顧祉眉便是走進閣內換裝去了。

不多時,換上火紅舞衣的顧祉眉,戴著半張繪著彼岸花的黑色面具,舞著水袖踏上堂中高臺,伴隨著時而輕柔時而剛勁的鼓點樂曲,翩然飛舞在舞臺之上。

白日裏相見時,顧祉眉素面朝天,宛若玉蘭般純潔,令人見之心曠神怡。現下濃妝艷抹,妖嬈嫵媚,巨大的反差,加上絕美的舞姿,著實令澹臺知茗眼前一亮。臺上女子,總能令他驚喜。

一曲舞罷,顧祉眉摘下面具,露出如畫笑顏,堂下眾人紛紛鼓掌叫好,唯澹臺知茗動也未動,目光略有些深意。

方才見顧祉眉的面色,明顯遇到了很不開心的事。從心事重重到笑顏如花,僅是轉身的時間。不過二十歲年紀,竟能有這般心智,她究竟都遭遇過什麽?

二樓包廂,顧祉眉與澹臺知茗面對面落座,面前桌上擺滿了美酒佳肴。

顧祉眉為澹臺知茗斟上一杯酒,輕道:“白天在祥雲寺才分別不久,沒料到你夜間會來,如有怠慢,還望染墨兄莫怪。”

“無礙。”澹臺知茗道:“方才進門時見你似乎有心事,可願與我說說?”

顧祉眉在回來之前剛剛送了參塵道者離開,與恩師的分別自然傷懷,難免落淚,本以為將心事隱藏的極好,卻是被眼前這人一眼看破。但此事自是不能相告,想了想,顧祉眉道:“也沒什麽,只是回來的路上,見這春夏交接的季節風光大好,一時興起去到東南山河岸邊賞景,誤了時辰,擔心鶯姐責備。”

澹臺知茗輕笑。

方才顧祉眉回來的時候腳步輕緩,加上她前日稱病拒客之事,這樣的做派,哪裏像是個會怕閣主責備之人?所以對於顧祉眉此番解釋的真偽,澹臺知茗心中了然:“罷了罷了,你若不想說,我不問便是。”

澹臺知茗喜愛詩詞歌賦,對顧祉眉的才華和琴藝讚嘆不已,二人喝酒暢談,好不愜意。轉眼深夜,澹臺知茗不舍的與顧祉眉辭別離去,顧祉眉回到房內,寬衣上榻,滿身的疲乏,卻是輾轉難眠。

這些年,不是沒有遇到過才貌雙全的男子,但如澹臺知茗這般才華橫溢的翩翩君子,卻是極少。眉目如畫,本該是形容女子,放在澹臺知茗身上也毫不違和。他眼中閃著如曜光芒,柔和又帶著英氣,佐上那抹溫潤笑意,似可掃除他人心中所有陰霾。

誰說一眼誤終生,僅是傳聞而已?

可是血仇在身,又多年身處青樓妓院這種汙濁之地的顧祉眉,哪裏配得上這般美好的男子?參塵道者常說,人生在世,浮華一夢,便當做只是美夢一場罷了。覆仇,才是她活下來的目的。

祥雲寺的清晨,安靜祥和,伴著山中的鳥語花香,很是愜意。

澹臺知茗早早的起了身,去到書房。那副牡丹爭艷圖,他已經差燕十一裝裱好,掛在書房墻壁上。看著畫中飛舞的彩蝶,他總是感到沒來由的開心。

所有人都清楚,澹臺知茗一旦進了書房,那麽除非是天塌地陷的大事,否則誰都不能打擾他,也沒膽量打擾他。所以,劉沅琪、燕十一、顧祉譽,以及黑衣侍者,先後來找澹臺知茗,最終都只能站在院中看著緊閉的書房的門,一臉無奈。

時近晌午,蘇城的這個季節陽光已經足夠毒辣,劉沅琪看了眼依然緊閉的房門,悻悻離去。許久,澹臺知茗終於自書房走出,手上拿著一卷畫軸,滿面欣慰。

燕十一與黑衣侍者上前稟報了些朝堂事物之後離了開,顧祉譽指了指澹臺知茗手上畫軸:“七王這是畫的什麽?”

澹臺知茗揚了揚唇角,伸手將畫軸展開,畫中是一位身著白裙的端莊女子,天姿國色,氣質脫俗,正是顧祉眉無疑。

“這便是我與你說的那位知己,”澹臺知茗道“只是以我的畫技,卻也只能畫出她十分之一的神韻。”

顧祉譽看到畫中之人,卻是實實在在的驚楞在原地。

不是因畫中人的美貌,亦不是對澹臺知茗的畫技驚嘆,而是這畫中之人,像極了他八年前過世的母親,顧若芊。

八年前家門不幸,僥幸逃命後與親妹走散。同叫祉眉,且與母親那般相似,說是巧合,有誰會信?

顧祉譽的反應令澹臺知茗多少有些不解,連著喚了幾聲都不見顧祉譽回應,直到澹臺知茗卷起畫軸,顧祉譽才從楞神中清醒:“抱歉,是我走神了。這女子竟能得七王這麽高的評價,我倒是有些好奇,想親眼見上一見了。”

澹臺知茗輕笑:“你想見她倒是不難,只是我暫時不想讓她得知我的身份,你太過註重尊卑禮節,容易露出馬腳,被她看出端倪。過幾日,待我對此女多了解幾分,再帶她與你相見。”

二人說著話,陳少武從一側走來,面上帶著慣有的笑意:“這顧祉眉不過與七王你相識短短一晚,就能得你親自為她畫像,這蘇城花魁果然不簡單,看來七王昨晚很是逍遙快活嘛!我就慘了,七王你一聲令下,我可是帶著手下找了大半夜啊!”

聽出陳少武言語中的抱怨,澹臺知茗歉意道:“辛苦少武為我奔波,昨晚之事沒有及時通知於你,是我不夠周到,少武莫怪。顧祉眉滿腹才華,我與她暢談至深夜,仍是意猶未盡,卻也稱不上逍遙快活。”

“什麽?”陳少武嘴角一抽,有些難以置信“與此等佳人獨處至深夜,竟只是聊天,什麽事都沒做?我的七王啊,我還以為你總算開竅了,你這腦子裏除了詩詞書畫就不能想些別的嗎?”

澹臺知茗緩聲道:“好友,知己佳人難尋,我要的,不是朝夕間的愉悅。”

陳少武聞言,面色略顯凝重:“聽你話中之意,莫非對此女動了真心?”

“有何不可?”

“你貴為當朝攝政王,總不能娶個青樓女子做王妃吧?這種女人不知被多少男人...”

話未說完,忽見澹臺知茗面色一寒,陳少武適時的閉了嘴,不敢再言。

“我的事我自有打算,好友無需憂心。另外,我暫時不想讓她知道我的身份,今晚你我各走各的。此事,不準對任何人說起。”

說罷,澹臺知茗揮袖離去。陳少武沈沈一嘆,亦是轉身走了開。而一直站在旁邊的顧祉譽,聽了二人這番對話,內心卻是百般滋味,難以言說。

多年前失散之時,祉眉才剛剛十二歲啊!青樓女子、淪落風塵,這對一個不經世事的姑娘來說,是怎樣殘酷的遭遇?想到這裏,顧祉譽已是心如刀割。是他沒有保護好祉眉,才讓祉眉遭遇了這一切。

如果,祉眉真能得到七王賞識,留在身邊,今後便不必再受那樣的苦。只是帝王之家看似風光,卻暗藏洶湧。憑顧祉眉這般出身,今後怕也不是那麽好過的。要怎麽做,才能護她周全、保她一世安和無憂?

連續幾日,澹臺知茗入夜便趕往纖柳玉鸞閣,陳少武則興趣缺缺,將目光轉向蘇城的諸多特色美食。

見不到陳少武前來,顧祉眉有些出乎意料,卻也因此更能心安理得的與澹臺知茗相會。

幾日來,澹臺知茗始終未曾逾距,對顧祉眉以禮相待,這一點令顧祉眉心存感激,心中那一絲情意,也漸漸濃重起來。可顧祉眉自知身份低微,未曾有過半點奢望。

然澹臺知茗,顯然並不這麽想。

這日入夜,澹臺知茗按時來到纖柳玉鸞閣,玉鶯笑臉相迎,安排了上好的廂房和酒菜。

今日的澹臺知茗心情格外愉悅,顧祉眉走進廂房時,看到澹臺知茗面上笑意,只覺如沐春風,不禁跟著笑了笑:“什麽事讓你這麽開心?”

澹臺知茗起身走到顧祉眉身前:“這幾天一直想找個稱心的物件送你,奈何走遍了蘇城,全是俗套的東西。今日外出,機緣之下得了一只上好的紅玉手鐲。”

說著,自袖口取出一只血紅色鐲子來,遞給顧祉眉。那鐲子色澤艷若雞冠,質地溫潤,其上顏色深淺不一,深處紫紅如凝血、淺處赤紅如朱砂,確是罕有的上等紅玉。

玉石掛紅,價值連城,此等寶貝換做他人理當欣喜不已,而顧祉眉看了看,卻並沒有伸手接下。

男女之間互贈物件,若非親人,便是情侶。澹臺知茗的心意,顧祉眉一直都清楚,可她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。家仇未報,她怎麽可能僅圖一己安逸?即便如何深愛,也斷不能忘記血海深仇。

因此,她一直與澹臺知茗保持著適當的距離。

澹臺知茗此舉,顯然是在對顧祉眉表達心意,這玉鐲,她若接了,便等於接了這份情意,如此,她怎麽能接?

顧祉眉緩步繞過澹臺知茗身邊走到桌前,端起酒壺斟上兩杯酒:“染墨兄,你的好意我心領了,可這麽貴重的東西,我不能接受。你我之間道一聲知己好友,無關身份高低、無謂身外之物,何須如此費心?”

“若我不甘只做好友呢?”澹臺知茗走到顧祉眉身後,伸手按下她手上酒壺“祉眉,我並非這蘇城人士,僅是途經此處,很快就要離開了。這天下山河美景數不勝數,只要你肯,我帶你一同離開,攜手並肩,同游天下,可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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